【范七】套娃(3)
|警局
月亮幽幽地发亮,仿佛也被血浸染了似的,散发着一层猩红的光辉。
就在王锐带着风衣男进去前,隔壁审讯室走出来一名年轻警察,他拉着王锐走到一旁,凑近小声说了几句话,王锐听后点点头。
“轮到你了,进去吧。”王锐打开面前审讯室的门,冷漠地对着风衣男命令道。
“你别跟了,我一个人进去。你们都在外面等着。”王锐拦着想要跟进去的文案员。
“砰——”轰然雷鸣般的关门声,吓坏了风衣男,关门带动寒意的风吹得屋外人直打哆嗦。屋内几秒卷动的持续带着毁灭气息,令人透不过气。
顶光与侧光,投射下的泛黄光芒,把一个狭小却深渊的区域笼罩在一片可怖的气息里。两人互相望着,却没说一句话。风衣男感受到了,眼前之人的瞳孔里翻滚着骇人的金色火焰。王队背靠座椅,右手手指不断敲点着桌子,每一下都好似在风衣男心里扎了个针。
“你研制的,是什么药?”许久过后,凝固的空气终于被一声低沉的咬牙切齿所撕碎。
风衣男被拷住的双手傲慢地随意向上一摆:“就,让人难受的药呗!”
“为什么都是孩子?”
风衣男一愣,他不知道对面的人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。但下一秒,逐渐紧缩的瞳孔让他显得像个魔鬼。
“因为我讨厌小孩子。”他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喉头,蹦出唇齿,划过嘴角,肮脏地融在了死寂的空气里。
王锐停止敲击桌子,整个身子微微向前倾,紧锁眉头。
“少骗人了!你有妻子,还有个孩子,孩子都九岁了。”他的声音越发颤抖,“既然你讨厌小孩子,又为何要成家去祸害你的家人!?”
“嗯哼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警官。”风衣男晃了晃手指,龇牙咧嘴地冷哼道,“我可从来没有伤害过我的家人。”
“啪”的一下,王锐两手重重拍在桌子上,甚至看起来晃了一下,整个审讯室响起了他撕裂般的怒吼:“你再用这种态度和我讲话,”他顺势从裤袋里掏出一把手枪,直挺挺对准对面那颗脑袋,“信不信我现在就毙了你!?”
屋外人吓坏了,风衣男也怔住了。
“你准备动手做实验的,是我的侄子,你杀的人,是我的亲生姐姐。”王锐冷静了下来,慢慢收起枪,咬紧牙,暴起的数条青筋就像蜿蜒曲折的毒蛇在皮肤里扭曲噬血。
“什么?!”风衣男脸色顿时沉下来。
“但你放心,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。我要你把你欠我的,一点一点还回来。”王锐眯着眼,故意说得很慢,“我明天还会来审你,你最好都如实交代,不然我真不知道我这枪会不会突然走火。”说着他走出了审讯室。
风衣男动了动被手铐死锁的双手,不自觉咽了口水,却感到喉咙里的稠液有股血腥之气,这些液体慢慢挣扎出四肢的形状,沿着喉咙,胸腔,逐渐到达胃部,越发灼热,像是要把他的身体里的血液燃烧殆尽,将心都要撕碎的难受感,似乎还散发着即将腐烂的臭味。
风衣男感觉浑身痒嗖嗖的,好热。
天不怕地不怕的他。
此时却也开始恐惧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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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的某周日晚上,崔荣宰感觉有点顶不住。
在外面打工了一天没怎么吃饭,何况这天下午他就胃不舒服,只吃了胃药没吃晚饭,因此这会大概半夜十一点半,他已经饿得昏天黑地了。
圣枫大学是全国著名的名牌大学,柘湖又是全国有名,每个季度都会有游客前往校园进行参观。东门又有条著名小吃街,常年生意火爆,招待师生及游客,基本很多店的店员都轮番值班,能开个通宵。崔荣宰打算一个人去学校东门晃一圈。
这天半夜和以往不同的是,东门人不是很多,甚至还是稀稀疏疏的状态。以前这个时间点,还是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觅食。不过崔荣宰倒是庆幸,他本来也不喜欢热闹的地方。
他买了份自己爱吃的烤冷面,今天是个好机会,趁人少,他打算在校外别的地方随便走走。
天空很晴朗,能见度很高。幽森的月亮把凛冽而凄冷的白光洒满整个大地,悄然无声的东门被如水的月色浸泡着。
崔荣宰边往嘴里塞着烤冷面,边溜达着,来到了河边的草丛里准备歇会,却突然看到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河边看风景。
【这么晚了,还有人会吹着寒风在这看风景?】崔荣宰一边心里默想着,一边忽然想到自己,尴尬又无奈地笑笑。
【可是,那人怎么那么像......】崔荣宰躲起来仔细敲了敲河边那人的身形,看清楚了。这分明就是林在范啊!
【他那么晚怎么会在这......要过去打招呼吗?算了算了,我还是溜吧......】
崔荣宰轻手轻脚从草丛上站起,捧着烤冷面准备开溜之时,他发现了不对劲。离自己十米开外,有个戴着黑口罩的男子,正轻手轻脚地,往林在范那方向走去。因为天很黑,而且崔荣宰正正好好躲在草丛里,所以那男的没看到他。
可怕的是,那人手上拿了个东西,原本看不清楚的轮廓,但在移动间,被银晃晃的月光恰巧射在光滑剔透的侧面,不时游动而过几丝仿佛深海闪光鱼类般的光缕,一闪即逝,照耀出了它的整个形状。
是一把刀。
【他拿着刀想干嘛?!】崔荣宰一时半会定在那里不敢动,他吓坏了。
口罩男离林在范越来越近了。崔荣宰的心跳得越来越快,他下意识地知道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。
“老师,你也在这啊!!”崔荣宰虽然喊得大声,可声音是颤抖的。
林在范一愣,赶忙往身后瞧去,却见那口罩男高高举起拿刀的手,他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喊,显然慌了一下,但并没有准备停下来,而是继续往林在范身上狠狠刺去。
由于崔荣宰的提醒,令林在范的生命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了悬崖勒马的希望。他反应很快,死死地拽住那如闪电流星般迅速的冰刃,但冲击力的惯性及僵持不下的使劲摩擦,导致冰凉刺骨的刀口在他手掌慢慢划开了几道口子,映着银光的暗红涌开皮肉,顺着刀的边缘流到刀柄,滴落在了两人之间的草地上。
崔荣宰扔下手中的食物,赶忙冲上去抱住口罩男的后背,一个劲儿地往后拽。口罩男见一对二的自己处于弱势境况,便猛地将沾了林在范血液的刀子往回一收,撒腿就跑,几秒就消失在了黑暗里。这一收,却使林在范从手心处再次传来万针穿心般的疼痛,巨大的撕裂感一阵一阵划过他的脑海。
“老师,出血了!”崔荣宰指着林在范的右手手心叫道,眼里满是担忧与抱歉。
林在范却突然之间感受不到痛觉般的面无表情,他眼里的瞳仁覆盖起了一层晶莹,混合在银色的月光中,泛出透明的微光。
“老师,我懂包扎。我先给你用纸巾简单固定一下。”说着崔荣宰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。
“你随身带着纸巾啊。”林在范盯着崔荣宰说。
“我有过敏性鼻炎,所以纸巾必须随身带。”崔荣宰有条不紊地给林在范一层层包裹,边说,
“好了老师。我们先回学校吧,我用纱布给你重新弄一下。”这时候的崔荣宰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软弱,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。
林在范看着他,动了动嘴,正巧一阵顺风吹呼啸而过,那些字热气腾腾地钻进崔荣宰的耳朵里,痒嗖嗖的:
“去我家吧,我家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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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已接近凌晨一点。
林在范家很大,真像个宫殿。果然如那帮女生说的,高富帅,他都有。
主人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掏出一盒医药箱,交给客人。
崔荣宰让林在范先去用肥皂水清洗下伤口,自己则摆弄起了面前的医药品。
“刚刚那么危险,你为什么要帮我?”几分钟后,林在范才走出洗手间,来到崔荣宰身边坐下,像个小孩一样伸出右手等着。
可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中的纱布和碘伏的那人,似乎没有注意到,头也没抬,只是回答着林在范的问题:“老师,你那天不是告诉我,别人欺负到头上时,不能退缩吗?来,手给我。”崔荣宰一抬头,之间隐隐渗着鲜血的纸巾包裹着的手早已候在那了。
棉签沾着碘伏,婴儿吮吸般点在林在范受伤的掌心,瞬间从掌心传遍全身上下钻心般的疼痛吞噬了林在范。他像个孩子般,左手猛地握住了崔荣宰的手。
......
被死死抓住手的崔荣宰好像没什么反应,只是脸颊有点红,然后整张脸越来越红,直到耳根,无一幸免。先前课上那说不清道不明又别扭的感觉,再次出现了。他此刻没有办法,只得继续帮身边之人消着炎。
林在范趁着喊疼的契机,拇指开始划进崔荣宰的手心,冰冷却热情。每疼一次,就在手心抓挠一下。
反正他不会拒绝一个病人。
消炎部分都处理完了,崔荣宰拿起桌上的纱布准备给林在范重新包扎。身旁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得又近了几分。崔荣宰表面不为动容,胸膛内却在轰鸣,甚至只敢轻轻地呼吸着,因为四周早被林在范身上的幽香所包围。崔荣宰不敢多闻,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一点奇怪的想法。
崔荣宰一副拘谨的模样,林在范实在喜欢的要死,他想再凑近一点,再来一点。
“谢谢。”
两个字伴着温热的气息像棉花般轻抚着崔荣宰的耳根,林在范全然没有了先前在学校中的那种冷若冰霜,而是极其温柔,像一只依偎在主人身边的猫咪。宝石般的晶莹瞳仁衬着顶光灯好似在星河中徜徉,纤细的睫毛和如雪般的肌肤抓挠着崔荣宰的心房,以及那充满了雄性浑厚的薄荷呢喃。
林在范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在抓挠着崔荣宰的心房,那种又别扭又有些痒痒的感觉。
“快......快包扎好了,老师......”崔荣宰被这种奇怪的气氛逼得只得生硬地转换话题。
可身边之人却没有半点想离开耳畔的意思。
“不在学校的话,叫我在范就好......”林在范还在吐着热气,这次索性整颗脑袋都挂在崔荣宰肩上了。
【终于都处理完了!】崔荣宰激动地差点蹦起来,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肩膀沉甸甸的,身边之人竟睡着了。崔荣宰只得小心翼翼地拍拍他,说道:“老......在范,包扎好了,我得回学校了......”身边人也诧异地揉揉惺忪的双眼,却看到一个即将出门的背影。
“已经后半夜了,学校早就门禁了,你回不去的。”不知道为什么,林在范很确信崔荣宰不会走,也没有去拦,“今晚你就住这里吧。我家跟学校不在一个地儿,所以特地在这一片租的房子。卫生间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,最里边有间空房间,床都是铺好的,你安心去睡吧。”
也不知道林在范为什么要特意强调“安心”两个字。他没给崔荣宰一点反驳的机会,一口气说完了内心所愿。
崔荣宰在门口愣了几秒,说了句“谢谢”后便一路小跑到最里边关上门,没再出来了。他扑到床上,用被子捂住自己,双腿直蹬,心跳声如在回音室般听得一清二楚。
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笑,就跟恋爱了一样。
洗漱完毕的林在范躺在床上,这才注意到缠绕在右手上的纱布,布的尽头却被刚刚那人扎了个蝴蝶结,可可爱爱的。他把玩着那个蝴蝶结,关上灯。
因为关了灯,就再也不用憋着那想疯狂上窜的嘴角了。
-TBC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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